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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禍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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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禍首?1

一夜過後,秋離彥在鮮草晨露的清新香氣和啾啁悅耳的鳥鳴聲中醒了過來。意識到隱蔽在灌木叢後的自己尚未著衣,那件銀灰色長袍只是松松地蓋在身上,他面色一紅,腮邊轟地燒了起來。

然而,下一瞬,卻又有一股濃濃的幸福感填滿了他的心房——這一次,他們終是真正地在一起了,他沒有醉,沒有昏迷,沒有中毒,沒有被任何人操控,他是按著自己的意願,用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實實在在地去愛了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孩,哪怕會因此萬劫不覆,有過這一夜,他此生也已是無憾了。

想到這裏,他忽地心頭一跳。對了,綿綿呢?這個神出鬼沒的姑娘,不會……又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吧?他沒有奢望自己真能和她廝守終身,可是……他們才剛剛一起度過了一個那樣甜蜜的夜晚,要是第二天一早,她就連個招呼都不打便自顧自走了,那也未免太無情了。

秋離彥有些著急,抓了衣角便想起身著衣,未及爬起,卻聽樹叢外不遠處傳來了一個陌生女子的低語聲,他心中一驚,生恐被人看見自己現在這副不成體統的樣子,只得繼續躺著,想等那女子走遠了再起來,然而,依稀傳入耳中的話語卻讓他大吃了一驚。

“綿綿姐,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怎麽想的,都已經把他給帶出來了,又讓他心甘情願地跟你行了魚水之歡,這麽好的機會幹嗎不下手?你難道沒聽說過夜長夢多嗎?”

下手?什麽意思?秋離彥的心狠狠一震,隱約意識到綿綿帶自己出宮的目的並不單純,這個認知讓方才還沈浸在幸福之中的他瞬間如墜冰窟。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深深的不甘,他強忍住想要沖出去問個究竟的沖動,咬緊牙關一動不動地繼續聽了下去。

“阿星,你不懂……”隨後開口的果然是綿綿,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澀啞,似乎帶著些迷惘,帶著些惆悵,“我初成人身之後就有過不少露水情緣,我知道那些男人只不過是貪戀美色,尋求刺激罷了,我對他們也不曾認真,只求開心得一日是一日,哪天結束也便結束了,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全心全意地對我癡迷眷戀過!”

“他連我是什麽都不知道,卻可以斬釘截鐵地說喜歡我,他本是謹小慎微、拘束靦腆之人,可一旦對這‘喜歡’二字認了真,竟可以不顧一切地去做他從小到大素來不敢嘗試的事情,這樣一個天真又癡心的傻男孩,你說我……我對他怎麽下得去手?”

“綿綿姐,你畢竟還是心腸太好了!”那名叫“阿星”的女子郁然喟嘆道,“當斷不斷,到頭來,吃苦的只會是你自己……”

“我心腸好?你就別開玩笑了,我都做過些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綿綿笑得甚為苦澀。

“話怎麽能這樣說?你不都是被逼的嗎?”阿星義憤填膺地打斷了她的話,語氣有些激動起來,“再說了,誰讓那些男人自己貪花好色的,吃點苦頭也是活該!你心腸要是不好,我這只自己楞頭楞腦撞到你蛛網上的小小螢火蟲也活不到今天,更不可能跟你成了好姐妹!我不管什麽是非對錯,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可憐別人,我只想要你好好活著!”

瞬間的激憤過後,她放柔了語氣輕聲勸道:“綿綿姐,我知道你不忍心殺掉那傻小子,可是要找到一個命格體質符合你需要,又能對你動真情的人多不容易!你不取他心肝吸他魂魄,就修不出足以對付你那惡魔主人的強大法力,今後勢必繼續受他控制,自己生不如死不說,也不得不造更多的孽。你說,是這輩子就造這最後一次孽的好,還是慈悲這一回,以後無休無止繼續造孽的好?”

話到此處,秋離彥縱然沒有完全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推測出了十之七八。綿綿是妖,一只蛛妖,而那與她交好的另一個女子,則應當是螢火蟲精了,難怪昨夜河邊會有那麽多螢火蟲,多得似乎超出了正常範圍,原來是她在幫助綿綿營造氣氛,以便……以便勾引他吧?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們何需如此?其實,從無故昏倒,糊裏糊塗跟綿綿發生關系的那次起,他的心就已經一步步不由自主地淪陷了,即使如今知道了她是早有預謀的,傾心付出的感情,又豈能輕易收得回?

聽出綿綿似乎有著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她對他畢竟也還有著一絲不舍與不忍,他在晴天霹靂中瀕臨破碎的心總算是得到了些許安慰。現在,他唯一關心的是,她會如何答覆阿星的話,他在她眼裏,究竟是不是一只死不足惜,有的只是利用價值的待宰羔羊?

綿綿良久沈默不語,似也在做著艱難的抉擇。漫長的等待中,秋離彥的心幾起幾落,如同無數次徘徊在萬丈懸崖的邊緣。仿佛過了三生三世那麽久,那個他既期待又恐懼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罷了,也沒有其他辦法……昨夜的纏綿,就當是我對他一片癡心的一點報償吧,下次……下次再找他出來的時候我就下手,大不了,我做得幹凈利落些,讓他去得少些痛苦也就是了……”

秋離彥的眼前驟然天昏地暗。如此這般也就是了……她怎麽可以說得這麽輕松,就這樣一言判定了他的生死?好,很好,兩害相權取其輕,原來,他在她心目中終究是這樣的輕如鴻毛,一文不值。沈重地斂下眼睫,他想忍,卻沒忍住,苦澀的淚水就這樣決堤而下,淹沒了他在絕望中沈淪的靈魂。

“好了,阿星,你先回去吧。我對他用的催眠咒時效快過了,我得去送他回宮了。”

突然,一句在耳邊清晰響起的話語驚回了秋離彥游離軀體的魂魄。她就要過來了,不能讓她知道他什麽都聽到了,不能!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他匆忙拭去滿臉淚水,閉上雙眼重新裝睡,在判斷出那腳步聲已經接近自己身邊的時候才翻了個身,裝作剛剛醒來的樣子,輕哼一聲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醒啦?第一在荒郊野外……咳咳,那個露宿,感覺還好吧?”摸摸他的臉,綿綿一如既往地笑得有些妖冶,有些痞氣,又仿佛純凈得沒心沒肺。然而,這樣的笑容看在此刻的秋離彥眼中卻是格外的刺心。

還真能裝,是為了下次再順利地把他騙出來讓她挖心掏肝,吸魂攝魄是吧?他有些激憤地想著,盡管硬是忍住了沒有發作出來,眼中卻還是不自覺閃過了一絲犀利的火花。

察覺到他的目光有些異樣,被她撫摸後身子也有些僵硬,綿綿的手做賊心虛地顫了顫,但她認為秋離彥中了自己的催眠咒,不可能聽到自己和阿星的對話,想了想還是鎮定了下來。

“你怎麽了?睡得不好嗎?著涼了?還是……”調皮地眨眨眼,她湊過去輕碰了一下他的唇,嫵媚的臉龐上漾開一抹暧昧的笑,“還是昨晚太過賣力,累著了?”

雖然滿心悲憤沮喪,但矜持慣了的秋離彥聽到這話還是習慣性地臉紅。定了定神,他想到自己既然暫時還不想揭穿她,還是不要反應過大的好,於是,他努力調整了一下情緒,順勢表現出了素有的靦腆之態,垂眸囁嚅道:“綿綿,別……別鬧了好嗎?天都亮了,我得回去了,要是被宮裏人發現我不在,那麻煩可就大了!”

“怕啦?膽子真小!後悔跟我出來了不是?”綿綿臉一撇,轉過身去作賭氣狀。

“綿綿,你別誤會!”秋離彥匆匆起身穿好衣服,從後面輕輕圈住了她的腰,“如果被人發現了,我以後……恐怕就沒機會再見你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也這麽有演戲的天分,明明心裏難受得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卻還能演得出如此煽情的戲碼。

綿綿又嬌哼了一聲,隨即噗嗤一笑轉回身來:“傻瓜,我既然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帶出來,就一樣能這麽著把你送回去,你怕個什麽嘛!好,走了走了,保證按時把你還給你們那事事操心的大總管!”

說罷,她三下五除二幫秋離彥理好衣冠,抱起他施展法術騰身飛去。路,仍是來時的路,人,也仍是來時的人,可惜兩人都已不覆當時的心情,就這樣一路無語地陷入了互相隱瞞的滿腹糾結之中。

☆ ☆ ☆ ☆ ☆

成功制服阿嘉羅和他的族衛隊後,曦華以巡察使怡恬華的身份向淺泰族百姓宣布了朝廷行使當初與淺泰族先祖約定的幹預權,廢除阿嘉羅族長身份並且懲處其一幹黨羽的決定,隨後又聲明,淺泰族的新族長由淺泰族人自己推舉,朝廷不會插手,但在阿嘉羅餘黨的勢力未徹底清除,新任族長根基未穩之前,會讓洛襄盆地所在的明洋縣縣尉帶人過來維持秩序,直到新的淺泰政權有足夠的自治能力為止。

至於先前被阿嘉羅擄掠去的那些女子,有的是像依芳一樣抵死不從吃盡了苦頭,有的則是受不住其威逼,無可奈何地從了他,一些早年進府的還跟他有了孩子,這些人名義上雖做了阿嘉羅的妻妾,實際上卻都是他的俘虜,是受害者,自不能以其“黨羽”視之。

在召集各寨中較有威信的長者共同商議後,曦華決定將阿嘉羅的財產分成數份,根據受害程度的不同,酌情派分給那些女子作為補償,同時要求各寨中的領頭人以身作則,引導村民們善待這些苦命的女子,不要因為她們曾跟過阿嘉羅就對她們另眼相看,甚至歧視欺侮。

這一系列懲惡扶弱,恩威並施的決斷得到了淺泰百姓的熱烈擁護,大家眾口一詞地稱讚日聖國朝政清明,女王愛民如子,對他們這些異族百姓也一視同仁,派遣了怡恬大人這樣的能人來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曦華雖非愛聽奉承言語之人,但這些出自真心的讚揚還是讓她忍不住小小得意了一下,作為女王,她是英明仁慈的,作為“怡恬大人”,她是英勇神武的,嗯,這雙份的稱讚,是個人恐怕都會為此自豪的吧。

可惜,這樣的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接下來,對阿嘉羅的審訊就要開始了。十年前,阿嘉羅已經登上族長之位,當年與羿天瞻接洽血晶礦一事的就是他,這個關鍵人物的落網,意味著離揭開血晶礦造假之謎的目標又接近了一步,沒有人知道答案會是什麽,對這個案子抱著覆雜心情的曦華自是難免患得患失,忐忑不安了。

阿嘉羅此人,典型的欺軟怕硬,得勢時耀武揚威,一旦成為階下囚,立刻把骨氣尊嚴驕傲之類的概念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審訊中是問什麽答什麽,雖然答案的真實程度還有待求證,但至少已經得出了事情的大致輪廓。

據說,當年在與羿天瞻商定出售血晶礦開采權之事以後,又有一個黑衣蒙面的神秘人出現,向阿嘉羅要求購買血晶礦。

阿嘉羅起初表示血晶礦已經出售給了朝廷,不可能再轉讓,但那人卻給他出了個主意:“聽說阿嘉羅族長深谙幻術之道,為何學而不用呢?你大可一女二嫁,賺取雙倍的錢款。憑你的能耐,要騙過一個對幻術一竅不通之人豈非易如反掌?”

“你居然連這個都知道?”當時的阿嘉羅很震驚,稍稍沈吟後又試探地問道,“那閣下就不怕我同樣以幻術對你瞞天過海嗎?”

“我既然能給你出這樣的主意,你覺得,你能騙得過我嗎?好好考慮一下吧,你初登族長之位,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在這個世上,沒有錢,可是什麽都幹不成的呢!”

對方出的價很高,而且胸有成竹地告訴他,朝廷要血晶礦是為了制煉兵器,但血晶礦的冶煉工藝與普通金屬完全不同,如果不得其法,根本發揮不出真正效用,所以,朝廷在得到血晶礦的所有權之後,下一步必是派人研究冶煉之法,甚至可能派人去走訪鄰國吸取經驗,近幾年內絕不會動用那些稀有礦石,等過了若幹年之後,就算發現血晶礦是假的,事情已經過了那麽久,也經了許多人的手,要想個辦法把責任推到其他人頭上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反覆權衡利弊之後,阿嘉羅終於抵敵不住巨大的誘惑,答應了與那人合作。

自始至終,阿嘉羅都不知道那個黑衣人的真實身份,但他為了保護自己,也悄悄派人跟蹤過對方,由此得知了一個秘密,那人把每次開采所得的血晶礦送到洛襄盆地與日聖族領地過渡區域的一處無人地帶,收藏在一個山洞之中。

“他說過會保我的,可到頭來,卻什麽都沒有做,就這麽任我自生自滅,那我又憑什麽要維護他?各位大人,你們一定要相信我,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絕沒有半句謊話!拜托你們在陛下面前替我求個情,放我一條生路吧!”

不理阿嘉羅磕頭如搗蒜、喋喋不休的懇求,曦華蹙眉不語,陷入了沈思之中。照此看來,並沒有證據證明那個黑衣人與羿天瞻有什麽關系,那麽羿天瞻根本不知情,只是受了幻術欺騙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想到這裏,她精神一振,起身喚道:“梅山。”

“是,小姐,我們現在就去那個山洞,對嗎?”梅山芷上前一步了然應聲。

“梅山,你永遠都這麽了解我!”回眸看了自己的得力助手一眼,曦華臉上露出了自審訊開始以來第一抹清澈明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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